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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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船上五分钱一颗的薄荷糖,连家境很差的小孩子都能吃到,偏偏母亲不给他买,也不让家里照顾他的老嬷嬷给他买。那是家中再好的东西都有,偏偏他最想要的只是一颗薄荷糖。】
本来大晚上喝了浓缩咖啡就不想睡,洗了澡又有心事更是精神百倍。擦着头发出门,夏生已经被抱回卧室了,白惜言在吧台那倒酒。
那姑娘见刘锦之也在,认出这是把自己找来的秘书,冲他点点头便去院子里热身了。
林乐也清楚苗桐的行事风格,没什么意见:“行,那我等你电话。”
刘锦之端着热茶在门口看,白惜言虽看不到,但是当那姑娘说出一个什么“并步点剑”“转身回抽”的招数后,他就能做出和姑娘一样的动作。
这是求饶了。
“拍了啊,不拍我还能活着去东北拍雾凇吗?不过女神气质没有,女神经倒是妥妥的。”
“罗佑宁虽然为难过小桐,不过从来不稀罕借别人的嘴。”
卓月的八卦之心熊熊 起来:“那你拍了吗?”
“你看不见,我可是要看的。”
虽然今天卓月又提了一次,但是苗桐已经是两进两出,上次离开就没打算再回去了。所以时间倒是有,题材也是她感兴趣的,更何况又是和林乐一起工作。
对于她来说,瑞莎是跟罗佑宁谈恋爱也好,跟什么陈佑宁张佑宁李佑宁谈恋爱都好,都不关她的事。
看着他那脸避之不及的倒霉相,卓月很没同情心地大笑。
那个不愉快的老友会面后,苗桐很简单地就忘记了。
白惜言拿着那份报告,哭笑不得:“我又看不见,直接口述就行,你真肉麻。”
两人又聊了会儿摄影的事,一直到了十点多,司机小莫在门口等着抽了半盒烟,苗桐才出来。
“嗯,晚上哭闹了一阵,说要等你,大姐就只能把他放这儿了。”白惜言把书放下,去给她暖手,看进她的眼www.hetushu.comcom睛,“大姐带孩子也不容易。”
白惜言越听越清楚,这下把酒杯放下了,脸色也更加不好看:“你不回去读书了?”
刘锦之觉得老板每次都要 他,他才觉得肉麻呢。
“你的人生和人生观都浓缩在这一杯康宝蓝里了。espresso加奶油,极重的苦涩和极重的香甜。”
“哪有那么文艺,不过是恰好喜好罢了。”苗桐说,“你倒是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
卓月怀孕后期患了 高血压,临近过年乔云的手术排期反而满了。虽然乔豆丁放假了,可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自己还需要人照顾呢,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于是苗桐每天都带着张阿姨煲了一整晚的汤去卓月家照顾她。
“师父你不疼我了!我还要保养好皮肤找个漂亮女朋友呢!”
白惜言敲了敲玻璃台面,把簇拥在水面上抢食的孔雀鱼惊得四处逃窜:“给我说清楚。”
白惜言“哼”一声,表情说不出的傲娇:“你管我?”
“人会欺骗。看动物的眼睛看多了,就不想看人了。”
苗桐迟钝地“啊”了一声,实在想不起白惜言能对谁发脾气,他每天修身养性,还聘了个太极剑的冠军每日学太极剑。心想着莫不是她隐瞒的那件事,毕竟白惜言虽然足不出户也有三头六臂,知道了肯定又要生场气,一下子心气就有些 ,自言自语地说:“不会是被他知道了吧?”
“我本来就不是盲人……好了,就喝一点。”白惜言把另一杯摸索着给她推回去,“大晚上的林乐带你去喝什么咖啡。”
白惜言想问为什么,又觉得自己根本不想知道她的想法,来来回回地踌躇了半天,才摸着她的头发说:“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就这么做吧。”
“你是不怕疼的勇士。照片我处理好后传给你。”林乐从来都说不过她,他并不善于思考和总结,他找苗桐是因为其他事,寒暄过后言归正题,“小桐,我有个工作你有兴趣没,我和朋友在筹备一部人文纪录片,记录得了阿兹海默症的老年人的生活的。我可以去采访,然后把录音从网上传给你。”
“还是要找个人盯着点,把这种神经病放出来难保不会旧病复发。”白惜言可不会有一点半点地同情她。他从来不小看女人,他可没忘了那个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发起疯来绑架他儿子烧炭自杀的事。
“你就不能等眼睛好了再学?”
不过内容与他想得差不多,不过是勾引助养人、使用手段入籍、破坏助养人家庭之类莫须有的罪名。白惜言听得直皱眉,指使他的秘书把那几页纸凑到打火机前烧了扔到莲花缸里。
林乐和苗桐将近一年没见面,苗桐在国外进修,他为了拍到自然风光和动物的照片到处跑。两人离开卓月家后,一起去附近商场下的咖啡店和咖啡,林乐点拿铁,给苗桐点的康宝蓝。
“惜言,我想把户籍转出去。”
本来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脸蛋上冻了两坨高原红,皱巴巴地皲裂着,进门就捂着脸跟卓月撒娇:“师父,你还有面膜吗?就你上次用的那个外国牌子的,涂一次就五十块钱的那个。”
林乐又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她说话时眼睛里有光,背景是落地玻璃外的车河,层层叠叠的光源落在她的脸上,轻柔如蜻蜓那半透明的羽翼。
这下撞枪口上了。
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闲去掺和别人地感情生活呢?
“怎么还喝酒?”苗桐惊叹道,“你一点都不像个盲人。”
林乐受不了地拍大腿:“师父你可饶了我吧,她哪是喜欢我啊,那根本就是个自恋狂。我是去工作的,人家非要我把她和藏羚羊拍张合照,还要拍出冰雪女神的气质!”
这瓶红酒上次谢翎来闹着要喝,白惜言都没舍得给他开,若知道被苗桐牛嚼牡丹一样地海饮不知道要怎样心疼。不过她要喝,白惜言也不拦她,知道她不想跟他说这个话题。
“修了也好,最好把祠堂也修一修,省得每次回去祭祖,大姐都要嫌不够体面。”
吧台是一个鱼缸,里头养着来回穿梭的美丽热带鱼,水的波纹落在他的脸上摇动着,衬得他眉眼鲜活美丽,却出奇地让苗桐觉得安静。
苗桐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仰头把红酒喝了,又倒了半杯:“不提不行吗?还不就是那些,别人说什么都要听的话,我还要不要活了呀。”
“嗯。”苗桐看着他的脸,有点儿傻,“你不知道?”
回到家白惜言果然还没睡,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台灯,夏生枕着他的腿睡着了,他一只手轻拍着孩子,另一只手拿着阅读电子书,耳朵里插着耳机。
回家的路上小莫跟她说:“先生今天发了很大的脾气,也不知道是跟谁。”
苗桐用冰凉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讨好地亲了一下:“夏生在这边睡?”
“还是你了解我的喜好。”
“挺详细的,小桐去哪儿进修的事除了该知道的,还有谁打听过?”
和_图_书苗桐没听进去,只在发愣,小莫问不出来也就默默开车了。
“这个你放心。”刘锦之想得周到,“不过你可要防备你二姐又做些什么头脑发热的事。她离婚后就回你们老家了,此前伺候过你母亲的那个老管家一家人一直住在佣人住的偏院照顾房子,所以屋子倒是很好,就你们家那五岳朝天的马头墙是晚清时盖的,风吹日晒都不太顶用了,你二姐又找人重新修葺了一遍。”
小莫问:“知道什么呀?”
刘锦之觉得自己瞎操心,看了看时间,也到了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了。
白惜言本来心里想得是另一桩事,可他是多精明的人哪,听苗桐这难得服软的口气就知道肯定是有事。他不留声色地摸着她的脉络,暧昧不明地“嗯”了一声。
跟刘锦之扯到一半,教白惜言太极剑的老师来了,是个浓眉大眼的壮姑娘。刘锦之看过她比赛的录像带,舞起阴柔的太极剑却有虎虎生风之感,让外国评委都“wow!wow!”地赞叹个不停。
卓月不由得感叹,这些徒弟一个个的都真没白收,都是真的孝顺。林乐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外地,可每日请安的电话从没断过,而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大堆的补品来师父家报到。
刘锦之说:“罗佑宁,还有赵家的老爷子。”
不过苗桐不习惯草率地决定一件事,点头道:“好吧,我回去想想再答复你。”
苗桐捏着红酒杯的小 ,摇了摇,根本没心思品酒,满心都是小莫说他发脾气的事。她观察了几下白惜言的脸色,怎么看都是不冷不热的,顿时更笃定了,小声地问:“你都知道了?”
林乐调整着相机的光圈:“嘿,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也该有点男人的样子了。”他举起相机对着苗桐的脸,半垂的眼脸,清淡的笑意,被暴风雨洗礼后残存的温柔,“我好久没拍你啦。现在我都不拍人了,风景很动物才真实。”
“我反而觉得这种欺骗才真实,大多数人为了生活下去,都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说自己不喜欢说的话,像变色龙那样善于使用保护色。若是受了伤,还要笑着说:啊,好疼啊。这时别人会不轻不重地安慰你:时间会治疗一切的。时间的确会让伤口愈合,可恰恰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疼痛难忍。”
刘锦之也没把这事跟罗佑宁扯在一起,把眼睛拿下来慢慢地擦干净:“对了,朱玉珂从国外修养回来了,听说抑郁症治好了,还是回了电视台工作,不过在做幕后的制作人,”
即使苗桐不说,白惜言也有的是办法知道,毕竟他养着刘锦之可不是吃白饭的。刘锦之做事一板一眼的,不过两天就做了份正式的书面报告给他。
卓月边笑边剥橘子给他吃:“上次追你追到青藏高原的那个还不行?”
“我那个太贵了,给你用太浪费,你回家时路过超市买两片超市货就行了。”
“其实是我自己觉得没意思,带我的那个教授跟学校有了些分歧,他现在已经被美国的一所常青藤院校聘请去了,我本来就是冲着他才去修那门课程的……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本来是打算过了年再告诉你的,就是怕你瞎想生气。”
苗桐不接他的话茬:“我先去洗澡。”
苗桐喝得微醺,往玻璃台面上一趴,从台面上特意留的喂鱼的小窟窿里神了手指进去,任小鱼们凑过来咬。
“人哪里不真实?”